“我怀疑莱昂可能在赌博,而且……”关键时刻,狄龙很会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什么?”我果然忍不住好奇。
“我怀疑他可能输了不少钱,并且还极有可能借了高利贷!”狄龙的目光中里略带担忧。
“什么?你是说,莱昂欠了高利贷?”这消息太过雷人,雷得我声音失控直接喊了出来,直到看到路人纷纷侧目看向我这边,才发现自己彻底失了态。
尴尬地笑笑,压低声音再问一次:“你的意思是,莱昂欠了高利贷?”
狄龙耸肩摊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我直接抛了一个白眼给他:“没证据就别胡说八道,这样很吓人的你知道吗?”我知道现在很多学生喜欢盲目跟风攀比沾染了高利贷,但我绝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也被卷进来。
虽然铁打的学院流水的学生,虽然他对我这个老师不是特别尊重,对其他同学也并不是特别友好,但我仍然希望他好好的。
毕竟,全世界这么多人能够修来一段师生情谊已是十分不易。
等等!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对同学并不太友好,没错,那次他当中拒绝给凯迈乐身患重病的妹妹捐款真的让我感觉很意外。
他之前给人的感觉很严谨,但也很有正常,并没有很冷血的表现,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呢?
难道真的如狄龙所言,他沾染了高利贷?
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狄龙,你现在知道他在哪儿吗?”我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躲在某个角落里睡觉!等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才会开始行动!”我怎么觉得这说的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呢?
一提起大老鼠,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请洋学生们帮我买椅子那天看到的那只大老鼠,然后,会连带着回想起狄龙当天便将精致的盒子里装满糖果一样精致的老鼠药放在两个出租屋门口的情景。
也不知道那只老鼠怎么个下场,是被杖毙还是客死他乡,总之,自从放了老鼠药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儿,一股暖流激荡于心。
“你笑起来真好看!”狄龙放慢脚步静静地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笑的时候不好看吗?”狄龙并不说话,直接以笑作答。
“有没有想过莱昂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他的事情告诉院长?”再提起莱昂时,狄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当得挺不称职的,明明是在谈论莱昂沾染高利贷的事儿,怎么突然就想起大老鼠来了呢?
“不,一旦告诉了院长,莱昂的麻烦恐怕就大了!就算不被遣送回国,估计也要受到很大的处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学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处分!毕竟,一个人漂洋过海来到中国挺不容易的!”
“那好吧!我听你的!但是,如果我估计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除非他能悬崖勒马改邪归正!”狄龙轻轻叹了口气,不无担忧地说。
“只要能够找到他,我一定想办法让他改邪归正!”我保证。
“那你今晚别睡太早,我带你去堵他!”
行,就这么定了!
晚上九点多,别人都开始往家赶,我们师生俩却准备往外走。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位刚搬来不久的邻居王大姐,打过招呼后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会玩儿,为了保持新鲜感,小情侣不住一块儿还租两个房子!”
我赶紧将狄龙往外一推可以跟他保持距离,然后义正言辞地解释:“不不不王大姐,您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们……”
正说着,突然看到前方十米处林夕的车正朝着这边缓缓地驶来,车上还坐着他那个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的披风妹妹。
“呵呵呵,其实我们只是刚刚交往而已嘛!”我一把将狄龙拽过来,假装很亲密地双手挽住他的胳膊,恩恩爱爱地与林夕擦车而过。
狄龙得寸进尺地伸手揽着我的腰,我努力想要挣脱,结果他将薄唇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刚刚交往的恋人就应该这么亲密!”
为了避免林夕再来纠缠,我很配合地将自己往他怀里送了又送。
拐弯时见身后并没有人监督,迅速甩开他放在我腰间的手并迅速与他保持距离,然后面带笑意地说:“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向前看向后转?不不不,我不想再玩了!”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被耍过一次的狄龙这次居然不上当了。
“不,玩踩脚游戏!”我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脚,以讨回刚才被占走的便宜,然后拔腿就跑,“有本事你来踩我啊!”
狄龙果然上当了,在后面追着跑。
晚上车不多,行人也很少。晚风送来阵阵花香,免不了生出一种如临梦境的幻觉。这一场你追我赶的奔跑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时期,又可以撕下虚伪的面具,放下刻意雕琢的姿态,随心所欲地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这是我成年以来第二次这么无拘无束无所顾忌地肆意地撒欢儿了。
第一次是在狄龙的出租屋里,披着他的绿色大床单走秀,第二次便是这一次了。好像两次都有狄龙在场,而且只有狄龙一个人在场时我才能这般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到了学院门口时,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狄龙突然迅速窜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往学院的西北角一闪,压低了声音说:“别出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莱昂还有十几分钟就应该出来了。”
我看了看表,没错,学院晚上九点半查房,而现在已经是九点二十了,如果莱昂真的是从此处往外爬的话,那还有十几分钟在这个洞口处就能堵住他了。
十几分钟可以干很多事,比如,一起赏赏月亮。今晚的月色看起来比平常更温婉更迷人,风也比平常吹得更温柔一些。
说不出任何原因,平常很难熬的十几分钟此时和莱昂在一起过得很快。
正仰着头看得出神,狄龙轻轻向我这边挤了挤,伸手我的头使劲儿地往他肩膀上靠。
“松手啊,别没大没小的!”我低声呵斥道。
“嘘!别出声,莱昂出来了!”狄龙将唇贴在我耳边低语。
额!我很配合地将头往他肩膀上靠了又靠,假装是一对月下上月的热恋小情侣。毕竟,虽然是夜里,但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人的样子。我是莱昂的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只要大体看个背影就应该可以认出我来。
一旦被认出他拔腿跑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所坐的位子正是在学院西北角处那个被截断的大院旁边,离着那个可以钻出来的洞口有十米之遥,大院是用钢筋水泥混搭而成,是那种用钢筋制成的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栅栏一般的钢筋院墙。
钢筋与钢筋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正常情况下可以钻进去一条小狗小猫,但是人哪怕是孩子都别想爬出去的。
而现在之所以莱昂可以从此处出来,是因为洞口被人将其中的一根钢筋弄断了,中间的洞口勉强可以钻出一个人来。
莱昂果然来了,从他走路的声音我就能辨别出来,他走路有个特点,抬不起脚来,鞋子直接跟地面不停地来回摩擦。
尤其现在夜深人静,鞋底与地面亲吻所发出来的那种“突突突”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出来了!”我轻声说。
“你怎么知道?”狄龙有些吃惊。
“他走路的那个声音太独特了,属于不可模仿无法复制型的绝版,能走出这节奏的估计天底下绝无二人!”
“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的!”幽默?这是在说我风趣还是说我二?
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近,为避免被认出来,我将头使劲儿地往狄龙怀里塞,而狄龙很配合地将脸贴在我头上。
走路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不知道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还是生怕莱昂逃走的缘故,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眼看着莱昂即将钻入“狗洞”处,我做好了随时冲过去“活捉”他的准备。
开始行动了,他先将两条腿伸出“狗洞”,然后身子微微后倾着开始往外走,时机一到,狄龙迅速起身,拉着我站在洞口外。
等他好不容易将肥硕的身子全部钻出来后,我很愉快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嗨,莱昂,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儿?”
显然,原本以为“脱离苦海”的莱昂并没有想到会有人在此堵他,吓得浑身一颤,但他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假装很轻松地跟我们打招呼:“嗨,木木老师,莱昂你们好,好久不见,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狄龙毫不客气地反问他。
“我们是好久不见了莱昂,你都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我也借着狄龙毫不客气的语气说。
“是这样的木木老师,这几天我身体不太好,胃一直不太舒服,根本没有办法去上课,刚才我本来躺下了,结果刚刚又发作了,想出来买点儿药!你也看到了木木老师,学校的卫生室已经关门了。”
莱昂的反应不是一般地快,作为他的老师,我自愧不如。
“没关系,你胃哪儿不舒服我们陪你去!”狄龙也不是善茬儿,看似友好关心实则咄咄逼人。看来洋人发达的不仅仅是四肢,其实脖子以上的部位也很优秀。
“谢谢你的好心狄龙,不过用不着!我现在突然又觉得我的胃好多了,所以,我又不打算去买了!就这样,拜拜!”莱昂临时变卦出乎我们的意料。
他迅速钻进去,打算溜之大吉。
怎么办?我竟束手无策。
我想,这辈子最让人难堪的画面莫过于此情此景了,明明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但我却毫无办法。
但狄龙却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地回来了:“嗨莱昂,你没觉得自己丢了点儿东西吗?”
“东西?”莱昂开始满身的翻口袋,从衬衣口袋摸到裤子口袋,再从前面翻到后面,翻了半天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轻松地回道,“不,我并没有丢什么东西狄龙,谢谢!”
“你可能丢了却不自知吧?它现在就在我手里,不信你过来看看!”狄龙的表情和语气混搭在一起,有一种令人一探究竟的神秘。
原本想迅速离开的莱昂将信将疑地从院内朝着洞口再次走过来,将脖子抻过来问:“能不能告诉我,我有什么东西丢了在你手里?”
“是你的把柄,听着莱昂,你的把柄攥在我手里!如果你不好好配合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报告给院长,我想,到时候你很有可能会被遣送回国,甚至,还可能会更糟糕一点儿,那就是留在中国----的监狱里!”
狄龙语速不紧不慢,声调恰到好处,突然觉得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在如此黑暗的夜里,却通身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莱昂的脸色顿时大变,目光也由刚才的轻松自如而变得凝重,呼吸也更加局促起来。他的表现告诉我,他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或者说有什么隐私不敢曝光的。
否则,他绝对不会因为狄龙的一句话而变得惶恐不安。
到底是什么样的隐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