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由就是一个秦柯。
这小子沾了他妈的光,在这间穷乡僻壤的小学校里名头可是不小的。加上他大摇大摆的行事作风,想不出名都难。
但是,一山容不了二虎。
隔壁班的孙家宝,也是一个有点家庭背景的小屁孩。平时仗着家世作威作福,恶臭名声由来已久。
两个人第一次碰上,不得了了,那可是彗星撞地球。
本来秦柯是打发了李政民给他买零嘴的,自己一个人在校门外几里路的路口站着,没事干,掏弹弓打鸟。
孙家宝领着他的一群小跟班刚巧路过,认出秦柯来了,立刻指使一班人马围了上去。
“秦柯,你打鸟!?”
孙家宝来到秦柯跟前,一张小脸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打鸟怎么了?”秦柯觉得这人挺神经病的,连他打鸟的闲事都管。
不就带着几个“跟屁虫”吗,还不是一个小白脸?摆啥老大架子,恶心。
“你上课睡觉去了吧?!老师说,我们要爱护小鸟!你打鸟就是不对!”
“神经病,我没空理你,快给我让开。”
说着就要拨开孙家宝那些人了。
孙家宝一急,死死拉住秦柯。
“你别走!我还没替老师教训你呢!你们说,我对不对!?”
他那群“跟屁虫”哪有说“不对”的道理,一个两个纷纷点头称是。
“孙……孙什么,什么宝来着?”
“孙家宝!!”
“哦,孙家宝是吧,你是不是就想打我?”秦柯扒拉了一下他手里的弹弓。
孙家宝一听,脸涨得通红。
“谁……谁没事打你?!我……我这是……”
“这是什么?为民除害?”
“对!就是为民除害!!”
“哈哈……哈哈哈……”秦柯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孙家宝火了,小手一扬脆生生给了秦柯一巴掌。
恰巧这时李政民揣着东西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气得眼底烧红,零食一扔就火速冲了过去。
李政民这人啊,平时话没两句,看上去也是傻傻的,可一旦生起气来,只得两个字可以形容——恐怖。
可不是嘛,力气管不住,把人一推都能飞到几米远。
孙家宝还没作出反应,脑袋一疼,人晕过去了。
在场的小孩都被李政民吓傻了,还有一个吓得调头就跑。
李政民不当回事,他急着转头去看秦柯,谁知刚走近两步,就被秦柯狠狠刮了一掌。
“李政民你疯啦!?你这混蛋!妈的,你就不能收点力气!?妈的,现在人都被你打晕了!”
李政民站着任他发泄,等他发泄完了才敢蹭过去摸他的脸。
秦柯还在气头上,不让摸,“啪”地一下打掉对方的手。
“手贱,别摸我!”
“秦柯……”
“叫什么叫!?快去看人出事没!孙家宝要是有个万一,卖了你也赔不起!”
“他打你!”李政民在这点上犟得跟牛一样。
“妈的,去!过去!”秦柯拿脚使劲儿踢他。
李政民低头去了,秦柯这才狠狠地扫了一眼其他小孩。
“这事儿大人问到了,你们谁要是添油加醋,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可怜几个小孩被吓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没一会儿,李政民木木地走回来。
“看了,没死。”
秦柯使劲儿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要我出事了才安心?!”
“秦柯!”被捏的人瞪大双眼,仿佛秦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把人背回家!”
“他就是磕到了脑袋……”
“你他妈想造反是不是!?快去!”
“……”
“妈的!你不去我去!”秦柯一咬牙一跺脚,人快步上前。
没走两步,被李政民死死拽住了。
“我去。”
“死蛮牛!”
嘴里头骂着,秦柯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那几个“跟屁虫”本来站着不知所措的,看见两人来了,连忙让出一条道。
只见李政民单手一挑就把人扛到了肩上,那利落的功夫直把几人看傻眼了。亏得刚才没有对秦柯下手,否则……
甩甩头没敢想了,小孩儿们战战兢兢地跟在了三人屁股后面。
把孙家宝带回他家时,出来接的是孙家宝他爷。花甲之年的老人了,见到自己孙子被人扛着回来,惊吓不小。
秦柯按着李政民没敢走,就乖乖站在屋门外等。
等到老爷子把事处理好了,天都晚了。
孙家媳妇第一个赶回来,随后来的还有两个医生打扮的人,手里都提着药箱呢。
秦柯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他曾听他妈说过,有人因为碰着脑袋没及时去治,结果死了。
那孙家宝看上去没几两肉,人又白嫩白嫩的,该不会这么一撞就没了吧?
想想都觉得心惊,秦柯扯了扯李政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李政民,他要是死了……”
“没死,我探过,还有气的。”
估计是看出了秦柯的不安,李政民挨过去抱住他,道:“不关你事,别怕。”
“妈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怀里的人狠狠锤了自己一拳,李政民却没觉出一点痛来,反而傻傻地笑了。
“笑什么笑?!我先掐死你!”
说着就要攀上来卡自己脖子了,李政民扣下他的双手紧紧握着。
“死蛮牛!”
过了一会儿,秦柯闷闷地开口:“等会儿回去了,我跟我妈说是我推的,你别出声。”
“秦柯。”
“喊什么喊,你要是出声我就把你废了!”
“秦柯……”
“行了!”秦柯又踢他一脚,“我妈打我骂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么一次不会死。她要知道是你干的,肯定啥也不说就给人赔礼道歉,到头来还不是为难她,这戳心事儿你就别做了。”
听了这些话,李政民沉默了。他点点头,握紧了秦柯的小手。
接近傍晚七点时,孙家老爷子才拄着一根拐杖出来跟两个小孩道谢,说是谢谢他们把孙家宝送了回家。
秦柯没敢出声,点个头拉着李政民就跑了。
两人的家都在半山腰上,回去还得爬一个大坡。路上小碎石子挺多的,加上天黑,秦柯磕着好几次了,李政民说要背他,被秦柯掐了一把。
“你这蠢货!我真恨不得身上磕坏几处,这样我妈一心软,就不会打我了!”
李政民低着头不吭声。
两个小孩子都晓得,这次事情挺严重的,秦妈妈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对李政民来说,打他骂他他都不怕,他唯一怕的就是秦柯受罚。偏偏秦妈妈又吃准了这点,每次两人犯事儿,不管错在谁,一律打秦柯。
这不,两人还没回到自家门口儿呢,秦妈妈就已经在坡顶上候着了。
毕竟是小地方,一有什么大事肯定传遍整个镇子。
秦妈妈就是回来路上知道这事儿的。她是个沉得住的人,事情没弄清楚前绝对不给孩子压力,不过教训嘛,那是不能免的。
“舍得回来了?”秦妈妈双手抱胸,往那高处一站,气场威压全都出来了。
“妈,妈,我们……我和李政民留在教室写作业呢,所以才回来晚了!”秦柯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写作业?写作业你能把孙家宝给揍晕?”
“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屁!秦柯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从来只有“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反正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还不如死得痛快点。
想通了,秦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孙家宝找我打架,我不愿意打,就把他推倒了,是他倒霉碰上石头的。”
“你打人还有理了?”
“阿姨……”
李政民忍不住想要揽罪,被秦柯暗暗一掐,顿时没了声音。
“是,我没理,我承认错误。”
俗话说,常骂不惊,常打不怕,秦柯早就在秦妈妈的“压迫”之下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先回家,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承认错误。”
说完,秦妈妈调头走了。
两人自然跟上。
回到家,秦妈妈让小孩站在门口,自己从井里打了一盆水,神色不清地走到秦柯面前。
“端水跪下。”
秦柯瞪大了一双眼睛。
还没作出反应,李政民抢先跪下了。
“阿姨你罚我!”
“胡闹!政民,这事与你无关,快起来!”
“阿姨,你别罚秦柯,他怕疼!”
“怕疼!?怕疼他就能随便打人了?!怕疼他就能不听话了!?政民,你要是不起来,我让他跪一整夜!今晚他是休想吃饭了!”
李政民急得额头冒汗。
“阿姨,是我的错!本来是我……”
“李政民!”
秦柯没想那蠢货竟然不听自己的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做什么烂好人!快给我起来,滚回你自己屋里去!”
“秦柯……阿姨……”李政民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这事儿没得商量,秦柯,跪下。”
秦妈妈使劲儿刮了一眼秦柯,那小子识趣,于是顺从地跪了。
李政民见状也跟着跪在地上。
“端水。”
秦柯照做,一双小手伸过去接来一盆井水。
“别搞什么小动作,我在屋里看着呢,你要是放下这盆水了,我就让你跪枣树干儿!”